内容简介:
《二十个站台》是青年诗人、评论人江汀的散文集。这篇文章按照写作主题分为三辑,第一辑是关于自己生活和写作的散文,第二辑是为作者身边的诗人、小说家、画家而写的随笔,第三辑是对外国文学所写的阅读札记。它们中的大部分曾刊登于在国内颇具影响的《经济观察报》书评版,其余篇目则散见于《北京青年报》《诗刊》《诗建设》《中西诗歌》《旅行家》等报刊。
书评:
米沃什在诗歌中说,“二十个世纪好像二十个日子。”而在夜间回家的路上,我模糊地想象,二十个世纪好像二十个站台。
——江汀
江汀的诗写得很谨慎,语气和节奏都显得小心翼翼,以致于可以看出修改的痕迹。但是,当他把这些特质运用到散文和评论里时,便呈现出一种富有张力的优雅质地。他的文章像是在围绕某个中心旋转,一点点地逼近,却始终与中心保持着距离。如卡夫卡所言:“艺术围绕着真理飞翔,却又下定决心不被它烧掉。”
最吸引我的是江汀书写自己和同辈诗人的那些文章,真诚得可以看见泪水。
——豆瓣网友远子
摘录:
二十个站台
有一次,我在旅途上随身带了本鲁迅小说选。我随意地翻到了《孔乙己》和《药》,读完后不禁眼眶湿润。这是少年时期语文书上的课文,十几年后重读,我明白自己在时间中初次理解了他。我重新把鲁迅当成我们当中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的形象在我成年之后再次降临。他对日常生活的关注,时至今日仍然是有效的。
文学与政治是两回事。但是,两者却面临一个相同的问题。走在北京胡同边上的老街区,一些光从低矮的窗口倾斜出来,我有一种错觉,感到这种景象一百年来从未变过。假如我们回到那里呢?想一想回到故乡的迅哥儿,在辨认之后,发现眼前的闰土已经变得欢喜、凄凉而恭敬。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文雅的歌尔德蒙
到现在为止,我的写作只关注了自己的生活,只面向自己抒情;或许这使我相似于早年的勃洛克,如友人张杭所说。无论掺入多少其他因素,我的诗始终只是一首简单的抒情诗。我同样关注公共生活,但那尚未成为我真正的问题意识。在诗里,我曾试图去“观察来自邻人的光”,但那终究只是词句中的幻想。然而在这里,我想引用诗人孙磊的一句诗:“那光必使你抬头。”现在我抬起头。
钟放的忧郁
又一次,在聊天中,他再度向我宣扬关于黑暗和死亡的信条。但是我认为,诗歌以及它的痛苦不应成为我们生活的标签。你无法带着二分法去生活,生活并不是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我们无法永远锁闭在阁楼之中。即便是佩索阿的这首诗,它仍然是带着一丝反讽意味的。
然而,在言谈中,我逐渐发现自己很难说服他。因为钟放是诚实的,他只是说出了他所看见的东西。对我来说,波德莱尔式的“忧郁”是精神性的,我或多或少地虚构过自己的痛苦;但对于钟放,忧郁是物质性的、可以触摸的,像自己身上的一个器官。我仍然想起钟放生于1989年,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北京这座巨大的城市里。他所能拥有的传统生活经验,可能微乎其微。他和他的同伴们直接撞上了死亡、黑暗、颓废这些概念,它们像麦当劳里可以买到的汉堡。你无法阻止画家德•斯塔埃尔的自杀。
米沃什说,“在我的同龄人中,有许多人使我肃然起敬……不管你生活在什么地方,只要你是在用波兰语写作,你就跟一部集体作品发生了关联。”这也正是钟放和他朋友们的处境;我们大家都是盲人,一同触摸着中国这只巨型的大象。钟放的忧郁是一种公共忧郁。
一本幽僻的书就像一颗彗星
一本幽僻的书就像一颗彗星,需要时隔二十多年它才重新回到读者们的视野中。卡内蒂的《耳证人》就是如此,它上一次在中国出版是1989年,那时作者本人还在世。像我这样的青年读者,应该是在卡内蒂自传三部曲翻译出版(2006年)之后,才认识、喜欢上了这位作家。最近,卡内蒂的主要作品译本终于结集再版,当然,2010年代也已经过半了。
令人感动的是,我在豆瓣评论区里读到一位书友“那里”的故事。1990年冬天,他在蒸汽机车上做一名司炉,一次到站后,他在小雪中的站牌下等公交车,这时对面路灯下有人推着三轮车在卖书。他买了包括《耳证人》在内的几本书,然后坐到车上开始阅读,借着车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影读到了收录在书中的《泪水司炉》。他的这篇文章叫做《耳证人:书里不会夹杂1990年的雪花》。我被这个故事震惊了,它记录了我们认出自己命运的时刻。
(摘编人:韩海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