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艺术史的书写向来重技艺而轻材料,在《明亮的泥土:颜料发明史》中,英国作家菲利普·鲍尔却让调色板上的无名英雄列队登场,以外观、气味、质地和名称彰显了颜料迷人的物质属性。他搅动炼金术师的坩埚,聆听画家与画材商的争执,又拈起科学家的色卡和棱镜,细腻地谱写出梦想家与手艺人协力合作、发明新颜料的漫长故事:千百年来,艺术需求刺激了化学工艺的演进,绘画乃至整个社会生活的色彩谱系又因科学而扩张。名画背后的科技革新,给我们带来了审视西方艺术史的独特维度。
书评:
这部书用科学和艺术的精工去绘制金碧山水,从而创造一套色彩的语言,帮助眼睛重新观看色彩的绘画和色彩的世界。
——范景中
这部作品是对西方绘画的一次全新的审视,叙述简洁,构思精巧。在学术史与一系列可读性极强的奇闻趣事和艺术家传略之间,鲍尔恰如其分地挥洒着他的渊博才学。
——《每日邮报》
一部研精究微、信息量极大的色彩大全。
——《泰晤士报文学副刊》
充满了妙趣横生的小插曲……鲍尔动人地书写了诸多复杂的主题。
——《星期日电讯报》
摘录:
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从富有的赞助人那里承接委托,有很多材料可以选择。委托的性质决定了画作是画在湿壁画上、有底料的木板上,还是像 16世纪那样,越来越多地画在涂有底色的画布上[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The Birth of Venus,约1485)是最早的大型布面画作之一]。但是,他选择了哪些色料来描绘红色、天空蓝、树叶和肉色呢?
对此,赞助人有很大发言权。例如, 1434年,赞助人就要求佛兰德斯画家萨拉丁·德·施特弗尔,他为根特的方济会教堂祭坛所绘的圣母像,要有一件金布长袍,用精细的“蔚蓝”(群青或蓝铜矿)勾出轮廓,用绯红色淀上光。 1446年,图尔奈的尼凯斯·巴拉特和昂图万的圣彼得教堂的合同中,也规定了使用蓝铜矿。赞助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若能自由决定,艺术家会倾向于节约,使用大青或靛蓝而不是昂贵的蓝色颜料。迪里克·鲍茨的《最后的晚餐》(The Last Supper,1464—1468)不包含群青,只有蓝铜矿,也许是因为合同中没有关于材料的条款。亚历山大·泰鲁在谈到文艺复兴时期群青的使用时说:“在本可以不用群青的地方,什么样的吝啬不会被原谅?”
有时承包者会同意做这种妥协,以降低成本:雕塑家奥特马尔·凡·奥曼被告知,他 1593年在伊夫列斯的圣马丁教堂的作品所用的材料要么是大青,要么是各种更便宜的铜蓝。在此类情形下,赞助人可能会央求艺术家发挥技能,使便宜的颜料看起来像是更上等的。
工匠行会在能力范围内会强制实施这样的标准。他们的规定禁止会员用较差的材料代替较好的:佛罗伦萨画派的画家们被1315年至1316年的法规禁止使用蓝铜矿代替群青,而锡耶纳人的 1355年的规定则不允许用红土或红铅代替上等的朱砂。面对斤斤计较的雇主,行会可能也不得不为会员争取利益。此外,画家还要受通货膨胀的摆布:大约1497年,菲利皮诺·利皮被迫对佛罗伦萨的菲利波·斯特罗齐的继承人采取法律行动,后者委托他装饰新圣母马利亚教堂的礼拜堂;由于色料价格上涨,在还未完工时利皮的钱就用光了。
上等的红色色淀在15世纪和16世纪早期价格昂贵,它们的制造在当时仍不多见,需要专门的技能。因此,在合同中指定这些颜料并不罕见,如在萨拉丁的合同中。色淀取代炼金术的朱砂成为最尊贵的红色这一事实,明显表现在北欧艺术领域使用后者作为前者底层色的普遍做法中。
赞助人并不太在乎黄色、绿色或黑色,这些都相对便宜;所以,相对于更有吸引力但也更为昂贵的雌黄,艺术家倾向于使用铅锡黄。卢卡斯·克拉纳赫是该时期已知使用了雌黄的唯一的德国艺术家——可以推想,这与他自己拥有一家药店,因此可以随时获得更多的异国材料不无关联。
语言学家约翰·莱昂斯提出,最稳妥的结论是仅仅认定,颜色“是语言在文化的影响下得出的产物”。鉴于表示颜色的术语变幻不定,人们在讨论艺术家对颜色的运用时,往往以材料,而不是关于色相的抽象概念为基础。普林尼的四种古典时期的颜色并不单纯是“黑色”“白色”等,而是“来自米洛斯的白色”和“来自黑海边的锡诺普的红色”——它们是以特定的色料来体现的。若没有确定的理论作为分类基础,谈论颜色时就需要植根于提供它们的有形物质。但这不过是为出现新的歧义创造了可能,因为物质本身可能会转变成表示颜色的词语。比如,猩红就曾指中世纪的一种染了色的布,这种布可能完全不是红色的。
中世纪早期的画家对于比例的理解没有困难,他们只是认为比例没有那么重要。他们是典型的无名修士,其任务就是画出福音书中的故事,表达信仰和虔诚。图画是示意性的,甚至是公式化的,是一种用图画写出的文字。到了中世纪晚期,与在神圣罗马帝国疆域内的所有方面一样,寻求美感和展示财富在宗教艺术中也变得重要起来,但是这并不要求任何自然主义。
如果共鸣是在阳光这样的白色“声响”的强光中发出的,这些音符就会从多种音高的刺激中被吸引,在回声中落入寂静。我们所看到的颜色,是材料吸收了自己独有的谐音后残余的东西。红色浆果对着绿色和蓝色的曲调吟唱,黄色花朵则对着蓝色和红色的旋律吟唱。
维贝尔说,委罗内塞、鲁本斯和德拉克洛瓦比任何科学家都更有资格就颜色问题给艺术提供指导,因为“通过颜色,他们创造了一种与灵魂对话的语言,使情感和生活实现了沟通”。
(摘编人:李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