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2011年,法国西部的波尔尼克发生了一桩奸杀案,遇害者是一名年仅18岁的少女蕾蒂西娅,凶手将她肢解后,弃尸在相距50公里的两个池塘中。这起让人不寒而栗的惨案震动了全法,引发了包括时任总统的萨科齐在内的全法国的关注。
但作者发现,媒体和公众集中关注案件的残酷性和司法改革,而对蕾蒂西娅这一人物和背后的深层次问题缺乏探讨。他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采访了与此案有关的人物,在此书中重建了蕾蒂西娅的人生及其遇害的整个过程。
2016年法国美第奇奖、《世界报》文学奖获奖作品。
书评:
这个故事充满激情地质疑了我们眼前建立起来的社会,质疑了它的人性界限。
——《费加罗夫人》(法国畅销的女性杂志)
伊凡•雅布隆卡的天才之处在于他的写作方式上,他把人文学科的方法应用“以真实事件为基础的”犯罪故事中。
——《读书》月刊
摘录:
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她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张摄于妇产院的照片上,母亲紧紧抱着两个新生儿,蕾蒂西娅和杰西卡。她靠在枕头上,注视着镜头,笑容里洋溢着幸福,也带着一丝疲惫,毕竟她已在产房里度过了好几个小时。在另一张照片上,闪光灯吓到了这两个孩子,当时她们四个月大,目光里流露出惊奇,嘴里正含着乳头。七个月大的蕾蒂西娅穿着粉色睡衣,稳稳地坐在几块坐垫之间。和我一起翻看照相本的杰西卡骄傲地评论道:“蕾蒂西娅脸上没肉,她瘦得更厉害。我,我脸上有肉!”
1992年5月4日,这对姐妹在南特出生,杰西卡是11点15分,蕾蒂西娅是11点16分。她们是异卵双胞胎,有一半的基因相同。
她们的父母在1993年离了婚。西尔维娅独自和她的女儿们过活,其间患上了神经衰弱。弗兰克时不时来看望她们。他想恢复共同的生活,她接受了,想给彼此一次机会,然而弗兰克依然在外面花天酒地,举止粗暴。他讨厌看到蕾蒂西娅和杰西卡在地上玩耍:“够了!起来!你们站起来!”西尔维娅一插手,他的嗓门就会提高,最后以争吵告终。如果有人来调停,弗兰克就会反驳道:“她们是我的女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来到阿兰• 拉尔歇位于南特郊区的公寓里。他和他女儿来车站接我。我们在客厅里闲聊。壁炉台上的瓮中就装着那条狗的骨灰。阿兰• 拉尔歇是主厨,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电脑里播放的照片让我们回到了过去:布列塔尼的假期,给小姑娘们准备的塑料游泳池,蕾蒂西娅趴在水牛背上。我看到一棵绿色纸板做成的小枞树,这是蕾蒂西娅和杰西卡在圣诞节时送给他的,上面还贴着她们小学时代的照片。阿兰• 拉尔歇本来盼着在教女刚成年的那段日子里陪伴她左右,直到有一天能出席她的婚礼。然而事与愿违,他筹备的是白色游行。
这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子,蓝眼睛,棕色皮肤,留着平头,脸颊棱角分明,饱受失业和生活不幸的折磨。他的黑色衬衫敞开着,露出一条银链子。想起弗兰克• 佩雷抓着蕾蒂西娅的背带裤把她吊在半空中的情形,这个壮汉热泪盈眶:“我的公主被吊在了半空中。”
阿兰•拉尔歇怪罪弗兰克• 佩雷。在我过来问询之前,他已经把这些事向《巴黎竞赛画报》全盘托出了:他妹妹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瘀斑、青肿、伤口和剪刀的划痕。弗兰克在她不愿意的时候强迫她做爱。他还打过他们的两个女儿。西尔维娅不敢把事情告诉父母,因为他们曾经坚决地劝她不要和弗兰克同居。而且,自童年时代起,西尔维娅就已饱尝性骚扰;她父亲嗜酒如命,又有暴力倾向。最后,还是靠着父亲的帮助,她才得以在1995年4月把弗兰克扫地出门。
蕾蒂西娅和杰西卡的苦难很早就开始了。她们是否是一次强奸的结果,因而在子宫里的时候就开始受难了?在出生之后,她们就生活在家庭内部的暴力之中,因为小孩和母亲是在一起的。在家里,没有人是安全的。阿兰• 拉尔歇回忆道:“以前,我妹妹的处境不错:她活泼,爱笑,生活幸福。如果她不曾遭受过所有的这些家庭暴力,她也不会陷入抑郁,女孩们更不会被安置到别处。”他屡次劝她擦亮双眼,但是她深陷热恋,眼里只有弗兰克,她还是想和女儿们的父亲一起生活。有一天,阿兰• 拉尔歇来到他妹夫上班的一家大学食堂,他在一个出口处等到他,打断了他的鼻子。“算他运气好,别人把我们分开了。”
在兄长的支持下,西尔维娅提出了指控。弗兰克• 佩雷遭到监禁。两年之后的1997年9月16日,他被大西洋卢瓦尔省的重罪法院判定为强奸和持械强奸未遂。对他来说,是五年牢狱,其中两年缓刑;对她来说,则是抑郁症和精神病院的生活。
但是,弗兰克自己却有着美好的回忆。他和斯蒂芬一起小偷小摸,追逐女孩子,用滚珠、木块之类的小玩意儿自娱自乐。9岁那年,他被送去寄宿学校,“因为我发不出卷舌音”。那里的老师很严厉:强制灌输和随时随地的惩罚。12岁的时候,他进了南特一所初中的特殊教育班。16岁时,他开始接受建筑油漆工的培训,接着是木匠学徒、糕点师学徒、机修工学徒、手艺学徒,直到成为沿海一家饭店的“高级美食服务员”。
在19世纪的旧制度之下,性侵受到了极大的纵容。是女人激起了男人的欲望,男人只是将它表现出来而已。这体现在定罪上的颠倒黑白,其逻辑源于一种价值判断,它置“弱势”的性别于强势的性别之下,使“半人”服从于完整的人。在夫妻关系中,暴力的概念是不可思议的。根据拿破仑的民法典,女性应该“服从她的丈夫”。显然,丈夫对性的需求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在新婚之夜,对贞洁而无知的年轻妻子施加的性关系是一种义务。暴力构成了人权的一部分。
(摘编人:李明真)